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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暮的家人就是如此。虽然这个家小得像块豆腐乾，各污秽的小动太容易落地生，但女主人持勤打扫，容不一隻蟑螂的存在。

最后，秦招将信稳妥放那个黑斜揹袋里的暗格，拉妥拉链以防信件掉来。如此，每当他用这个斜揹袋，那信件便隔着几块布，贴他的。他能够时常伸手袋隔着暗格的布料抚摸信，提示自己对它的拥有权。

再上去楚家几次，就连秦招也不再在意那清洁品与樟脑混合的气味，甚至还因这味联想到乾净。每一气味均指向某，香指向浪漫，甜味指向幸福，香(某些时候)指向人，至于绿滴跟樟脑，指向洁净。洁净每每使人安心，因城市人有洁癖，大多数，或多或少。

愈大愈空旷的地方便愈有变得洁净的条件，因为没有任何隙可供秽积聚。明亮是另一洁净的象徵。商场便都是这样:大(而无当)，地板如同镜，女士门时太赶急，也能低就着反光的地砖，敷脂粉，盘云髻。

为什么会忽然记起这件事呢?如果不是楚暮给他送了这封信，他也不会想起楚暮还手製过生日卡送给他，以及那张製滥造生日卡背后的往事。这一件本已死去又活在秦招脑里的往事，到底是否属于楚暮这一年送他的生日礼?秦招在想起这一件事时，嘴边有了笑纹，也就是从中得到某怀带来的快乐或满足，而这一件事既然是由楚暮送他的礼而来，也就是想起与楚暮有关的、值得笑的往事，也算是一礼。

他无法讲清楚这封信带来的怀或记忆，相比之，信的容变得不再重要，而拆信这个行为只会破坏它的神秘。

思及此，秦招忽然为自己的行为到难为，无法解释，将信远远放到书桌，不再碰。可是，即使秦招已放那份信、拒绝让它视线范围，脑里还是自动浮现信的质、外貌与重量。那封信的形态已印在脑里——至少在这刻。

如此一来，秦招手里这封信的价值变得复杂难计，因而，是一无价——无法为之冠上一个价值。

「不是。我妈清洁，每星期拖两次地。你看，这张床旁边有四个箱不是吗?里面放的都是全家人的冬天常服跟大衣、棉被，每个箱各放了一包樟脑。味很吗?其他朋友也这样说，但我跟妹妹不知是否习惯了这味，毕竟是每天晚上都睡在它们旁边，久了，就不闻其臭。」

秦招将信贴在自己的，隔着衣服。信件是一件奇妙的事，总是经过不知几多人的手、搭过几多次车、经过多少次空间的转换，才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祝福或意或诅咒，送到收信人手里。但是楚暮送秦招的这封信，只是经过两个人的手，楚暮，然后秦招。没有第三者。

为什么还会想得起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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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招顿觉手中这封一克也没有的信件是何其沉重。拆开?可是要怎样拆?徒手拆开的话，信封便会撕得巖巉，不再观整齐;用开信刀自信背劏开，则这封信失去其完整，即使在看完信之后将信重新放回去，也不再是当初那份除了楚暮之外、就没有别的人知其容的——那封神秘的信——并且无法闭合的信封就像一尾躺在屉的死鱼，死死地张开嘴。

秦招将信拿近鼻端，一气，竟嗅到一阵极轻微的樟脑味。他想起更多:儿时上过去楚暮的家，一屋便凑到一阵滴味，那是一近于药的气味，在医院里不是闻到这味就是更刺鼻的漂白味。走近一间勉间来的房——楚暮与妹妹共用的——扑鼻而来就是一阵樟脑气味，秦招禁不住半闭上气，说:「你家刚刚搞完大扫除吗?」

也不知楚暮那时是说真还是说假，立刻就自袋掏一绿白相间扭纹的短蜡烛，一併放到秦招手里，笑滋滋的说了句生日快乐，那样可真傻。

容也只会有他们二人知。

每一件品都会拆旧:在品开封、脱离胶袋而接到空气的一剎那，便意味着尘埃与细菌迫不及待依附于那的外表，预示的氧化与褪。一封信的价值在于容之神秘，一旦它的容被世上第二或更多人看过，它便因不再神秘而降价，并且不再有别人对信產生期待。那些政党或政府发来的公开信件、声明书便最为廉价，陈列在网上，任何人只要有一能上网的电脑都能观看，等着成为网上芸芸数据垃圾大海的其中一员。

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嘻嘻，还有一枝在我手里，未上去。」

直至秦招对信的死去为止。

那些人间互赠的信便要贵一，至少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当然会随着两人分手而变成堆填区中的一员。

要买一把锁，锁上那个暗格，再将钥匙掉大海，如此，无人能够使信与斜揹袋分离——

又想起，鱼尸。

那些亲人间互赠的信就分分鐘比鑽石还要矜贵。这年，女也未便用手机向父母传个不够五十字的短讯，还奢谈一封少说也一千字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