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锦说话时,我稍微打量了一番柳桐倚。
三年前的柳相成日忙于政务,形容未免严谨,三年之后的梅庸,没有相衔约束,模样神态,都洒脱了许多。
白如锦:「我也觉得怪,这个价钱江南最好的丝都定得了,何必发洪的时候来承州抢。怕就怕,虚了这么的价,先挤兑了你,能了丝,再往压。可现在他们价,这边定的不少家恐怕都会变卦。」
柳桐倚清澈的目光直看我中,抬袖,微笑:「在梅庸。」
船靠在栏杆边,果然是白如锦从船舱中鑽了来,上回廊,急惶惶大步厅,「老弟台,有件事不好。」
瑞和是这两年江南最大的布商,手有数间店铺与十来个织厂绣坊。我贩丝到江南去,主谈的就是瑞和的两三间织厂,觉得他家事尚算诚信,谁料转竟在发大的时候来承州挖我墙角。
白如锦接着:「大家同一门买卖,这样公然挤兑不和规矩,我今天大早听说,就立刻过去探探话。瑞和那边的人见了两个,他们说,并不是有意要挖我们墙角,实际是想久合作。他们那边最事的人来了一个,搞不好就是大掌柜,说今天午请你我到他们那边一叙。把缘故说来听。那个事的人明天就要走了,要过去不要?」
雅室里的酒桌不算大,这一席除却柳桐倚、白如锦与我之外,只有瑞和的一个帐房。落座之后,白如锦先:「梅老闆,承蒙盛意,请赵老闆和鄙人吃这顿饭,关于丝的事,我只是个中间帮忙的人,当真还是要梅老闆和赵老闆谈。大家同是买卖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船到了吉庆坊,有小二引我们沿着二楼回廊往里去,到了一间雅室前,小二推开门,站在窗前的人转回,我在门略顿了一顿。
反正是透着古怪。
我来承州,本是来送白如锦定的一批药材,在路边吃饭时无意中听人提起今年夏天蚕怎样,方才知有此土蚕。这里的人都当这蚕丝不好,一直没往外卖过,我就起了兴趣收一收试试。为了让白如锦帮忙搭线定丝,还往他的药铺里投了些钱。又和苏杭那边的几个织厂说了一说,他们也颇有兴趣。
白如锦,瑞和的人在吉庆坊定了酒席。吉庆坊算是承州最像样的地方,有好酒好茶好琴有佳人,是个谈事的地儿,恰好雨也渐渐停了。只可惜我刚刚装了一肚烤羊,估计吃不什么了。
白如锦拱手:「梅老闆,上午见过了。这位就是我同你说的赵老闆。」
用比我的价两倍的钱收这批土蚕丝,等于是要赔钱了,在发大的时候跑来赔钱挖墙角抢买卖,有些奇怪。
承州有土蚕,夏天七八月纷吐丝,不吃桑叶,专吃一俗称黄油木的树叶。蚕丝秋两季多,夏天的少,贩到苏杭的织厂去能赚一小笔,这土蚕的丝有些发黄,不够白,价钱便宜,织染之后倒颇密实,也看不什么。
我眯仔细看了看,像是白府的船。
我熄了炭火,换了衣裳,搭着白如锦的船一去见瑞和的人。
我往一片上洒了些孜然面,替它翻了个,瞄见一条船远远向着我这楼的方向行来。
竟然是瑞和。
我:「怎了?」
他拿我这段事扯一扯,也能扯一篇书来。嗯,如果他还在,也应该不会挑上这一段,人人都侠客传,谁看无为王爷商贾记?
我诧异起,白如锦跺跺脚,拉椅坐,搓着手:「是你定的那批丝了事。」
我本打算在承州呆到八月初,就是为了这批丝。
白如锦:「苏杭那边来了个大客商,也来定丝,价钱足比老弟台你说的了两倍,我听说好像就是你预备贩丝过去的商之一,商号叫瑞和。」
他在窗边也顿了顿。
我想想:「过去就过去罢。」
我抱一抱拳:「在赵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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