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他这点心思照单全收了。
闲适的沐浴了一场过后,便倚在榻上盯着一豆灯发呆,等谁人来找。
果真有人来。
不过不是他。
是温玉成。
他没敲门,推门进来,见我中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脸霎时绿了。
我脸色比他还难看,开口便叫他滚。
他十分听话,果真滚了。
只是滚到了门外,隔着一道门板与我说话,“你将衣裳穿好了,我有话与你说。”
愣头青果真惹人烦。
我腹诽,捞了大氅将自个儿裹严实了,才给他开了门。
温玉成走进来,在暖炉边上,烤了好一会儿火,才暖好了那条冻僵了的舌头。
“你是个聪明的,想来也知晓我硬留你的心思了。”
“本尊还以为,你一直都是个傻的呢,不想也有长脑子的时候。”
温玉成翻了个白眼,骂了我一声,片刻后又正色:“说正经的,你心思究竟如何,也该给我透个底。”
我捻着指节,说得漫不经心:“与你透底做甚,最想他死的,不正是你么。”
他又横我一眼,想反驳,却说不出什么能叫人信服的话来,好半晌,不过憋出句“你知道个屁”。
我挑了挑眉:“本尊给了你几分好颜色,你便开起染房来了?”
温玉成缩了缩脖子,有些胆怯,却又在想起什么后,挺起了腰杆子。
“他曾与我说过许多,都是与你有关,你不想知道?”
……
……
夜深。
打发走了温玉成,我在榻上等得昏昏欲睡,终是听得了心心念念的门扇开合声。
屋里没燃灯,任何声响都被放得很大。
我听见他不甚利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我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压下来,按在我肩上。
我在他耳边轻道:“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你是改了主意,才叫你那不成器的哥哥来做说客。”
他愣了一瞬,紧张地问:“他说了什么?”
“很多。”
摸着黑,我将他拉到榻上,一翻身便骑在了他的腰腹上。
黑暗中,我伸手探到他膝上,隔着衣料摸他的膝盖,“好不了了吗?”
他似是摇了摇头,发觉我看不到之后,便开口说:“我还年轻,细细养着,总是能好的。”
“那怎么不养好了再来瞧我。”
“我等不及了。”
少年人的热忱与困顿,化作了这么几个字,飘进我耳中,落在我心上,压得我喘不过气。
“温喻之。”
时隔百来天,我又叫起这个名字,只是出口,便叫我潸然泪下。
我压下去,抵住他的额头,泪意不可抑制地叫我的声音喑哑:“为了我,值得吗?”
温喻之来擦我的泪,只是他打着抖,那只手好久才落在我的眼尾。
“你都知道了。”
“是啊,都知道了。”
温玉成的确与我说了许多。
从温喻之知道我恢复记忆后,惊惶得彻夜难眠,与他诉了一宿心事,再到在我手下受了伤,满心苦痛,只能借酒消愁,和他被人诓去玄天殿前,头一次叫了温玉成一声哥哥,对他叩了首,叫他替自己给温钊尽孝。
诸多种种,皆与我说了个全。
听过后,我满心苦涩不过化作了声悲叹。
那点子几近疯魔的一定要在他身上讨个什么公道的念头便也随风而去。
“值得吗。”
“值得,因为我的心叫我这么做。”
那日我同他说的话,在时移世易后,也被他还给了我。
这一回,换成我在他身上痛哭。
他来吻我的泪。
吻着吻着,苦涩的泪就变了味道。
……
天将破晓,我没了力气,死鱼似的躺在他新换的被褥之间。
借着那点蒙蒙亮的光,我看见他蹒跚的身影。
“温喻之,好好养伤吧。”我轻声道,“我眼光高,看不上个跛子。”
“好。”
他应下,褪了衣衫钻进来,肉贴肉地抱着我,“睡吧。”
……
百来个日夜,我又得了个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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