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4）(2/2)

──「他的确记住许多旧事而转世了，偏偏忘了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一个人，你觉得是甚么原因？」

谢「唐太太」换档轻易，起步不久便掛成四档，距离发之已远。我瞄了一前方公路的上山岔，打算在其上享受一五档飘游的快再回来。现时速不过六十哩，太慢了，太慢了，追不上我俩错过的一切。我的薄夹克两袖在逆风中贴手臂，敞开的领夏风，原来夏天的风也会这么冷的。

逃离现世份，和它所背负的凌。

你也是这样对待我心里柔的地方，糙不留面。我只是报应在你的上，只不过打你一，纵然你上受伤，又哪里像心里的伤难以痊癒！

让我把这个你远远丢开，驰向已成为歷史的痕跡。我会追上相识还不太久的我们，那时的人生宗旨是倾诉废话和酒作乐；然后，我可能便会追上还没见到你的自己，「sherman创厨」初开张、游戏人间的自己；再接着，是童年孤独受又誓不低的自己；再接着，是尚未降生的混沌。

是扎实的一踢。我的右蹬去时，心中一阵快意，如果有可能，我也不要骑他妈的甚么车，只想就地把他痛揍一顿。我角馀光瞧见自己的鞋底踹在他的腰间，唐家祥伸手挡时，手背也被我踹中，我觉得鞋底碾中了甚么柔的东西，他皱眉叫了一声。不知何故，这一声痛呼有那么一秒撩起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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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看他，唐家祥的车载着我衝了去。

阿文你发甚么疯，不可以！」一边上来阻挡我。我跨上车的时候，顺抬将他踹开。

里程达二万多，你怎么骑的呀，别告诉我你硕士才毕业便富有得购置这復古车。我想像唐家祥过去怎样在海边的公路上单骑驰骋，没来由地惋惜，不曾早跟上他的影。既然总有终，如果我们童年便相识就好了，如果讲废话的日多几年就好了。我全速逃开，不愿让他看见我脸上一丝一毫的惆悵。

我垂涎这架车已久，临上车还沿着古典型车把的弯弧摸了一，速度中我前倾，前那颗倒滴状的油箱优雅得装模作样，可是我就是。好像它的主人，分不清是绅士呢还是机人，我却拋不。w650其实很吵，吵得很音频，很嚣张，它的心脏不是那隆隆低音，如此矜持的外观却沿路发放肆呼啸，我知这是它的主人矛盾心的写照。

──「你，是不是都记起来了，所以不要我了？或者，你从来没有忘记过？」

是我记起来了，或者我没有忘记过？我真的不知。这能由我作主吗？记忆它自己有格的，它不是脑里的资料，它是附的幽灵啊！

我约略知方向，我俩圣诞夜对话的青山步离此不远，于是我想过去看一看。

我会逆向追上时间！终有一日会再见到那个你，和那个我，那时我们都好好活着，不是恋人，却比恋人还更亲密相契，一双一对，暮暮朝朝。一想起那院落地上我俩肩併肩的影，我怔忡了一，时速降回到六十哩。时速回升，六十八。时速超越我的预期，八十二，八十五。太久不曾骑托车的我，说不张是骗人的，汗冒，又被狂风乾，反反覆覆。我的念很怪诞，可是我别无他法，我只能向前，不能调回去，我理不了自己作的决定。在曲曲折折的山丘公路上，我只能逃。

每一世，我们总有生活要过，有责任要尽，他抓着遥远的遗憾不放，难是将我当作他的责任？他永远这么有心，但我不想当他的责任，那有甚么滋味？我俩都欠对方很多，即便这样在一起，只不过是偿还契约！

七十。还是追不上。近八十。我不清楚「唐太太」的极速是多少，可是我要追的东西，世间恐怕没有一架机动车辆能办到。科技本没有多大用，飞机可以载着谭小，一天一夜便从太平洋彼岸追回唐家祥，却不能带我回到和他一无芥的最初。我要的，是最初的最初，是空手空臂、步履轻快的起，还不知会去的那一天！

「可能是生前同那个人过得太伤心了，心甘愿地忘个乾净。」那个圣诞夜，我回答他。「你看他转世的时候寧可忘记，就知他了决心。」

──「可是，那样便永远没机会修补遗憾了。」那夜他说完这句话，远天也已濛濛放光，繁华文明再度掩盖晦暗不明的残存记忆。